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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暑假乞丐”現(xiàn)身北京地鐵

發(fā)布時間:2015-08-12 16:20:20      來源:鳳凰資訊
摘要:暑期以來,北京地鐵突然出現(xiàn)眾多“候鳥式”乞丐,行乞時間固定為暑假期間,7月來京,9月前離京,通常為外地年輕女性和孩子行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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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地鐵里乞討的兒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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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家三口乞討歸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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來自岷縣的乞討者很多租住在昌平平西府附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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媽媽在固定地點等待乞討的孩子們

原標(biāo)題:北京地鐵里的“暑假乞丐”

多數(shù)來自甘肅岷縣 帶孩子乞討怕耽誤學(xué)業(yè)開學(xué)即離京

暑期以來,北京地鐵突然出現(xiàn)眾多“候鳥式”乞丐,行乞時間固定為暑假期間,7月來京,9月前離京,通常為外地年輕女性和孩子行乞。記者調(diào)查發(fā)現(xiàn),這些“暑假乞丐”多數(shù)來自甘肅岷縣,基本都是父母帶著正在上學(xué)的孩子乞討,孩子開學(xué)前即返回老家。

“自7月以來共處罰乞討賣藝行為40余起,勸離250余起,乞討賣藝人員中大多數(shù)都來自甘肅岷縣。”據(jù)軌道交通執(zhí)法大隊相關(guān)負(fù)責(zé)人介紹,從實際查處的情況看,這些乞討人員相對集中在幾個地區(qū),在京暫住地也相對集中。從地區(qū)來看,主要集中在甘肅岷縣和河南民權(quán)縣,這兩個地方大致占據(jù)乞討者半壁江山,而且現(xiàn)在暑假帶娃乞討的現(xiàn)象明顯增多。

這是第三個暑假來京乞討

王霞(化名),來自甘肅岷縣小寨鎮(zhèn)白塔村,7月10日帶著女兒柳英(化名)和兒子柳杰(化名)來到北京,這是他們第三年來京乞討。

7月30日早上10點,柳英在10號線惠新西街南口站上車,她打開腰間掛著的外放音響,帶著弟弟從車頭走向車尾。柳英手里攥著一小疊一元人民幣,不斷地向兩側(cè)的人鞠躬,弟弟柳杰時不時跪下,希望好心的人能慷慨解囊。

姐姐柳英今年14歲,剛念完初一,身上的校服印著岷縣第三中學(xué)的?;?。弟弟柳杰今年10歲,剛上完三年級,褐色褲子的膝蓋處有著一圈泥土印。地鐵開到惠新西街南口站后,姐弟倆下車,快速走到對面往回坐。

從惠新西街南口到海淀黃莊,姐弟倆剛好能從車頭一路乞討到車尾,這也是他們的固定路線。每天他們七八點出門,十點左右到十號線,下午四五點回家。一天下來,他們能要到五十六元,最好的時候七八十元,少的時候只有二三十元。

三年來,每年7月放暑假以后,姐弟倆就會從甘肅老家來北京乞討。暑假即將結(jié)束時,他們會按期回老家的學(xué)校上學(xué)。

今年柳英的褲兜里多了一樣?xùn)|西:老年人專用的手機(jī)。這部手機(jī)價格便宜,功能非常簡單,但它卻是柳英在乞討時與媽媽聯(lián)系的紐帶:一旦發(fā)現(xiàn)有警察,她會立刻躲在人少的地方,給媽媽打電話,通風(fēng)報信。

“現(xiàn)在我們都學(xué)會了‘變通’。”媽媽王霞說?,F(xiàn)在,都是大一點的孩子自己乞討或者大孩子帶著小孩子來乞討,媽媽們則在事先和孩子們約好了的中轉(zhuǎn)的地方等著。媽媽和孩子們手里都有手機(jī),這樣出事了也方便聯(lián)系。由于孩子們都未成年,即使被抓到了也會很快放出來。

去年,柳英被警察帶進(jìn)了派出所,被教育過一遍后就給放了。盡管當(dāng)時在派出所里很害怕,但是現(xiàn)在提起這些事情,柳英卻輕描淡寫,“我打電話給媽媽,不到兩分鐘就放我們走了”。而她的母親王霞說:“登記下身份證和戶口本就沒事了,也沒有罰款。”

行乞第三天被抓

跟柳英柳杰比起來,同樣來自岷縣的楊嫻(化名)就沒有這么幸運,帶著女兒乞討的第三天,她就被抓了。

7月22日,楊嫻和丈夫張成亮(化名)帶著一兒一女來京乞討,來北京之前,夫妻倆聽不少同鄉(xiāng)說帶孩子來北京能討到錢,“原本打算攢下來四五百元錢,給兩個孩子攢個學(xué)費,沒想到……”說到這里楊嫻停住了。

來北京乞討的第三天,也就是7月25日下午4點左右,當(dāng)楊嫻帶著7歲的女兒在地鐵10號線乞討的時候,遇到了民警。在警察抓她的過程中,楊嫻不停地說:“放開我,你們把我放開”,女兒張曉娟(化名)當(dāng)時哭了,楊嫻自己也很害怕,她說這樣的事自己“從來沒有遇到過,從來沒有……”楊嫻和女兒被帶上了警車,開往派出所。

隨后,警察電話通知了她的丈夫張成亮,讓他領(lǐng)女兒回去。下午5點多,當(dāng)張成亮帶著5歲的兒子趕到那里,聽到警察說要拘留妻子,他回憶稱當(dāng)時有些激動。直到民警告訴張成亮,拘留是因為在地鐵里帶著孩子乞討已經(jīng)觸犯了法律,他才領(lǐng)著哭鬧的孩子們回了家。

8月4日上午,楊嫻回到了在昌平區(qū)平西府租住的房子,同時,帶回了一張證明書:《解除拘留證明書》。這張“證明書”上寫著,拘留原因是“因脅迫、誘騙、利用他人乞討”。

妻子被拘留之后,張成亮也不敢?guī)Ш⒆尤サ罔F上乞討了。最近,他都是早上七八點鐘帶著兩個小孩兒出門,拉著孩子們在街口到天通苑方向的馬路上乞討,十一點多回來,“一天大概能討到二三十元錢,剛好夠生活”。楊嫻被拘留后,女兒曉娟好幾天都悶悶的,不怎么說話。

躲不開的乞丐江湖

孩子成為地鐵乞討者對付執(zhí)法者的“工具”,但是在這個地鐵“丐幫”里,無論孩子還母親,卻不得不遵循著“弱肉強(qiáng)食”的規(guī)矩——她們躲得了警察,卻躲不了江湖。

在10號線海淀黃莊站下車后,柳英姐弟碰到了小伙伴王成(化名),柳杰的同班同學(xué)。新的一趟車到來后,王成很快跳上去,姐弟倆則要等下一趟。這是他們之間的默契,盡量不上同一輛車。

“這是那些殘疾的叔叔教我們的,”柳英解釋,“但現(xiàn)在人太多,隊都排不上。如果搶著上車,排在前面其他村的人就會打我。”有一次,她一整天才上了兩趟車。

姐弟倆知道如果去5號線會掙得多一些,但是她們卻不敢去。“那里有一個惡霸,看見我們就會掄著棍子打我們。”柳英說。

柳英的說法被另一個地鐵行乞者孫梅(化名)證實了。孫梅是一位90后的乞討媽媽,她帶著孩子在5號線乞討。“我不認(rèn)字,以前也沒坐過地鐵。”孫梅說自己開始就在5號線上看到了一個姓李的人在行乞,從而知道了在5號線能要到錢,也知道了如何才能要到錢。

其實,孫梅屬于“偷師”,她要錢的時候一直躲著那位“姓李的人”。“我們看到他就跑,他今天又打了兩個女的”。孫梅把他稱之為“小霸王”或者“惡霸”,“他壞得很,本來出來就是求別人幫助,有一次他扇了一個老頭好幾個耳光,那個老頭得有八十多歲了,這是太沒良心。”

北京跟想象的不一樣

出于同鄉(xiāng)的口口相傳和指引,這些岷縣人大部分都會在昌平區(qū)平西府附近租住,同村的會住在一棟樓里,例如柳英家、楊嫻家和另外四戶同村人家就是樓上樓下的鄰居。

他們往往一家人擠在六七平方米的單間里。這些單間只配了一張木板床和一個舊衣柜,每月的租金300元。房東楊女士說他們說好了只住一個月,一個月以后搬家走人。

張成亮和楊嫻也沒有打算在北京長住,只是希望暑假一個月能夠攢下來兩個孩子四五百元錢的學(xué)費。張成亮家去年種植當(dāng)歸、黨參等藥材的收入一共7000元,但只夠一家人的生活開支。而蓋新房欠下的4萬元虧空,目前還沒有著落。

27歲的張成亮說兩年前,甘肅岷縣發(fā)生了6.2級地震,他家的房子在地震中倒塌,重蓋的房子花了六七萬元。除了政府給的那部分錢以外,張成亮說,“剩下的4萬多都是借的高利貸,三分利的。”
 
其實,這些年張成亮為了生計在內(nèi)蒙古和山西都打過工,從維修工到煤礦工,但每次時間不過一兩個月。“在內(nèi)蒙古那邊干了一個月就回來了,修水渠、鋪水泥板,一個月一千多,但累得腰疼得厲害”,他說,在山西,他下礦井做了兩個月的煤礦工人,但由于害怕跟姑父一樣得“塵肺病”,所以在姑姑的勸說下也就回來了。

“老家那邊來過的人都說這邊能討到錢”,張成亮說,“我們就過來討點孩子的學(xué)費,開學(xué)了再回去。”談到以后的打算,楊嫻希望丈夫能在外面盡快找到工作,她就帶著孩子在老家種田,兩個人供孩子們讀書。當(dāng)問到以后是否還會帶孩子們來北京乞討,楊嫻說再也不來了,“我害怕,我從來沒去過那里……”說完她長嘆了一口氣。

而對于三次來北京的柳英來說,明年,她同樣不想再來北京乞討了。這并不是因為她覺得自己和媽媽因為生計而要飯有什么不對的地方,只是因為自己不想再讀書,要在家照顧弟弟。“我自己不想讀了,我會在家照顧弟弟,媽媽可能會出去打工。”她的理想是成為一位服裝設(shè)計師,弟弟柳杰則想成為一名航天員。

對于這段在北京的生活,柳英不會忘記的除了人們對他們鄙夷的眼光,還有的就是天安門城樓。

“我自己悄悄地去看過天安門,那邊人多,我沒敢?guī)У艿苋ァ?rdquo;柳英說,她也只看過了天安門,她說以后想帶著弟弟和媽媽一起爬長城,去動物園看長頸鹿和大熊貓。 文并攝/北青暗訪

乞討兒童

來京乞討帶著暑假作業(yè)

張曉娟,楊嫻的女兒,剛讀完小學(xué)一年級。對她和弟弟來說,乞討只是他們暑假生活的一部分。“我女兒成績很好,這學(xué)期還得了三張獎狀”,張成亮說起女兒的學(xué)習(xí)成績底氣很足,臉上都是笑容。

女兒一放暑假,張成亮夫妻倆就帶著孩子們來北京乞討,為了不耽誤女兒的學(xué)習(xí),張成亮還帶著女兒的暑假作業(yè)本,“我讀到初中,平時回來的時候還能看著她寫寫作業(yè)”。張曉娟的暑假作業(yè)已經(jīng)寫得差不多了,作業(yè)本的邊角被揉得有些卷曲。

張成亮說女兒平時就趴在床邊或是窩在床上寫作業(yè),因為出租屋里唯一的一張條桌上面堆滿了鍋碗和雜物,屋里連個板凳也沒有。張曉娟語文作業(yè)本上的字跡很工整,但寫得很用力,翻到背面還能看出字跡。作業(yè)本里有的成語填空部分還空著,有的字跡上粘著灰,像是手上的臟東西不小心抹上去的。

兒子在讀幼兒園,張成亮說兒子很聰明,以后一定也跟姐姐一樣優(yōu)秀。

翻開兩個孩子的畫本,花朵和大樹都被涂得很鮮艷,和整個出租屋里黯淡的色調(diào)形成了對比。

前兩年暑假,柳英也會帶著暑假作業(yè)本來北京,但明年她不打算繼續(xù)讀書,因此也不再有寫作業(yè)的“煩惱”。乞討回家后,她會督促弟弟柳杰寫作業(yè),自己則幫媽媽洗衣服或者煮面條。

柳杰也趴在床邊寫作業(yè),作業(yè)本的左手放著一個士兵模型。每過幾分鐘,他便會站起來鼓搗下這個小玩具。媽媽趙霞煮好面條后,他把暑假作業(yè)扔到一邊,算是完成了今天的任務(wù)。趙霞不識字,沒辦法輔導(dǎo),柳英也不會檢查他的作業(yè),“有些題我也不會。”她不好意思地說。

吃過晚飯,柳英有時會帶著弟弟去對面的溫都水城玩,“我們從旁邊的小門溜進(jìn)去,不用花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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